地铁通勤、吃饭间隙就能“追完一季”,普通人写下的人生故事正通过一块块手机屏幕被数以万计的人看见。
一台智能手机,一个普通人,一种被看见的可能。短剧浪潮作为新大众文艺蓬勃发展的典型代表,正让无数个普通人的梦想加速照进现实:前酒店员工范十三从未想过,自己痴迷的武侠梦能成为事业,利用智能语音模块,他创造出“剑灵”语音操控飞剑的场景,在短视频平台收获240多万名粉丝;短剧从业者张凌组织的微短剧拍摄活动,38名线上报名者仅凭姓名、年龄和简单经验便获得了参与机会。
短剧浪潮背后,一个属于全民的创作者“平权”时代已然到来。

影视基地内,短剧剧组正在拍摄。
技术驱动
微短剧的兴起本质上是一场由技术驱动的创作平权运动。
在这个“大众写”的新时代,微短剧的发展带有强烈的全民色彩。从制作流程上可以看出,一部微短剧的诞生变得前所未有的简化:选定选题、写好剧本、筹备拍摄,项目立项后,拍摄工作即可启动。相比传统影视制作,这个过程更加灵活快捷。创作门槛的降低直接带来了创作主体的多元化,形成了一种“人人可创作、事事可创作、时时可创作”的生态。
技术驱动为全民创作提供了机遇与空间。传统影视创作的高门槛本质上是资源垄断的体现——昂贵设备、专业团队、封闭渠道,构成了普通人难以逾越的资本壁垒。智能手机摄像头的迭代让高清拍摄成为可能,剪辑软件的大众化简化了后期制作,而平台算法则为内容分发提供了相对公平的起跑线。技术大众化直接导致了创作工具的“去垄断化”,曾经被专业机构掌控的影视制作能力,如今被压缩到每个人的口袋中。
这种平权不仅体现在工具获取上,更体现在创业成本的断崖式下降。一位传统影视创业者可能需要数百万元启动资金,而微短剧创作者的低门槛创业模式,彻底改变了创意产业的权力结构。
正如中国传媒大学教授赵晖所言,微短剧代表了一种“动态多元的视听业态”,这种业态的核心特征就是参与主体的全民性和创作权的分散化。在传统媒体时代,普通大众主要是文化内容的消费者;而在技术平权的今天,每个人都可能成为“产消者”——既是生产者也是消费者。这种身份的革命性转变是创作平权的核心体现,更是新大众文艺蓬勃发展的深层内因。

竖置的监视器,是微短剧片场的特征之一。
角色转变
新大众文艺的核心特征是参与主体的全民性,普通人从读者到作者的身份转变催生了新的内容生态。微短剧行业的数据揭示了这种转变的规模:《2025年微短剧阶段性发展报告》显示,行业已进入“融合+精品”新阶段,而这背后是数以万计普通人从观看者转变为创作者的集体行动。
素人写作群体的崛起尤为典型。他们没有经过专业写作训练,但有着真实的生活经验和独特的观察视角。当平台算法不再仅仅青睐名人明星,而是根据内容质量给予流量时,普通人的故事获得了被看见的平等机会。
文学生活节的火爆也充分说明,创作已从精英特权转变为大众权利。这种转变不仅是数量上的增加,更是创作视角的多元化——更多非主流视角甚至边缘群体得以进入公共视野,极大丰富了文化表达的维度。
这一平权过程不只是赋予普通人创作的可能与机会,更是价值表达权的重新分配。在传统媒体时代,审美标准往往由文化精英定义;而在全民创作时代,多元价值获得了平等表达的机会。微短剧内容的多样性充分说明了这一点。从《东北爱情故事》中对上世纪90年代东北普通人生活的真实呈现,到《冒姓琅琊》中对传统文化元素的现代表达,不同地域、不同群体的价值观得以平等展示。这种表达不仅是个人情感的抒发,更是社会多元性的真实映射。
而算法推荐机制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“内容面前,人人平等”。优质内容无论出身,都有机会获得关注。这种机制虽然不完美,但相比传统的编辑筛选机制,无疑为多元价值提供了更多展示机会。
尤为重要的是,微短剧行业已经超越单纯的文化创作领域,成为新兴的创业孵化器和平台。这个行业创造了大量直接和间接就业岗位,与传统行业相比,这个领域的进入门槛更低,成长路径更灵活,为许多传统意义上的“弱势群体”提供了创业和就业的新路径。
地理分布平权特征同样明显。“微短剧+”模式与社会各领域深度结合,使得地域不再是创业的限制因素。“跟着微短剧去旅行”活动推荐的335部文旅微短剧中,许多创作者来自非一线城市,他们利用本土文化资源创业,实现了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的双重转化。临汾、大同等地打造“微短剧之城”的实践表明,小城市也能在这一新兴领域找到发展机遇。

微短剧演员海选现场。
机会平等
新大众文艺意味着创作者的机会平等,教育机会的重新分配亦属其中。传统影视教育依赖专业院校,而微短剧创作则更多通过实践学习、社区分享和在线教程进行技能传递。一个偏远地区的有才华的年轻人,完全可以通过在线平台学习剪辑技巧,参与虚拟创作社区,逐步发展自己的创作能力。“做中学”模式打破了教育资源的地域和阶层限制,实践成为最平等的老师。
当经验丰富的创作者与新手共同工作,技能通过实践直接传递,这一协作模式也促进了技能平权。与传统教育模式相比,非正式的学徒制更灵活、更包容,为不同背景的人提供学习机会。同时这种并非科班出身、来自各行各业的跨界背景反而带来了新鲜视角和创新表达,成为创作优势。短剧行业对“非专业出身”的包容本身也即教育平权的体现。
当然,短剧行业所呈现出的创作平权效应,并不仅仅限于短剧行业本身。20年前,“草根文学”“网络歌手”的走红,实际也是一种创作者平权的表现。而移动互联网时代,流量平台上大量草根博主、素人博主的走红更是典型代表。从中我们也可以发现,这一平权效应的产生在很大程度上仰仗平台的流量而生,而流量受制于算法,那么算法偏见也有可能制造新的不平等。
可以相信的是,技术发展将继续深化创作平权进程。AI工具的普及将进一步降低专业技能门槛,自动剪辑、智能配音、剧本生成等技术将使创作更加容易。虚拟制作技术也会进一步降低实景拍摄的成本和地理限制,使更多地区的创作者能够制作高质量内容。远程协作工具则将促进更大范围内的创作合作。与此同时,数字素养教育的普及将帮助更多人充分利用技术平权机会。当技术工具变得触手可及,当平台算法给予普通人公平的展示机会,当创作从特权转变为基本能力,我们看到的便不仅是一个行业的繁荣,更是社会创造力的全面释放。
创作平权不是终点,而是起点——它开启了每个人表达自我、连接他人、创造价值的可能性。在平权的创作生态中,每个普通人的故事都有被听见的价值,每次真诚的表达都有触达人心的力量。这或许就是技术发展带给普通人最珍贵的礼物:不止于生存,更在于表达;不止于消费,更在于创造。新大众文艺蓬勃发展的浪潮,或许正得益于此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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